Post By:2013/12/8 10:41:04
饥荒
山上一片土灰色,树皮都没有了,饿极了的人们在各处蜷缩着,希望能够在静止中节省下力气,省下粮食。村里几乎每天都会有人死去,瘦骨嶙峋的尸体也堆在山上,没有老鼠或者蛇敢去啃咬尸体,因为山下有一群人等着它们出现用来充饥。
吃的越来越少,炎热的夏季里人们终于冲破了最后的底线,山上的尸体悄悄的消失着,相取代的便是人的白骨。没有蛇鼠啃咬的尸体成了活人的腹中餐。吃东西,活下去。弱肉强食的食物链顶层人类也开始互相残杀,人们开始渴望死人,甚至可以看到几个人围着一个将死的人,等待着他们的尸体充饥。将死的人只要没有了反抗能力就可能被拖走,无论还有没有气。没有人会去救他们,这是一个自身难保的时候,人们已经不求什么生活,只求能够活。
父亲是在那场饥荒里存活下来的,每当他向我讲述那场饥荒时,我都可以看到他眼里的绝望。是的,在那个时候,即使每个人都渴望活但现实带来的足够的绝望不容置疑。
父亲是个严肃的人,在我少年时期的生活里,有很长一段时间是活在父亲的影子下的,那像是一个牢笼,困住了我所有的生活。
我家在海边,每天都可以听到海浪声,哪怕是在梦里也有踏浪的感觉。父亲喜爱钓鱼,常会早起去海边钓鱼,等太阳升起来我醒来的时候父亲也差不多回来,把鱼竿往门后一放然后指着院子里的水桶跟睡眼惺忪的我说:“去,把鱼洗了去。”
我顺手从院子里的洗手台上拿起剪刀,坐在水桶旁清理鱼,顺着鱼头下一点插下剪刀,沿着侧面慢慢剪开鱼肚子,鱼血的腥味扑面而来。院子里晾着很多咸鱼干,都是父亲钓的,家里很少吃鱼,父亲钓鱼也就图个乐子,偶尔亲戚来走动便把这一院子的咸鱼收了送给亲们做个海菜吃。
院子里总是充斥着一股股的海腥味,比大海的海腥味还要浓厚,常年累月的鱼腥在这里囤积着,伴随着漫长的时光也在父亲的脸上刻下了皱纹,黑黝黝的褶子像一个个深沟,似乎有着历史难以陈述。
一场饥荒留下在父亲的生活里留下了巨大的阴影,他常会像冬眠的动物一样储存着大量的食物。家里总会有一个大米缸,每年市场上开始卖新米的时候父亲便会把米缸清空存放上新大米密封储存着,家里每年吃的都是上一年的米,新米变陈米,我可以体会到父亲的恐惧,这不只是一场死亡。
与自然的较量人们往往只能靠坚忍,自然可以造出人也可以让人毁灭。平凡朴实的人们敬仰着上天又恐惧着这群无常的判官,没有什么原因可以问,只能说,这就是命。
屈服着命运安排的人们在这生活里卑微着活着,在一个个底层里付出着辛劳等待着收获。残酷的现实让他们就像饥荒时的那些尸体一样,随时都会有一个饥饿的肚子在渴望他们的尸体果腹。
母亲也是从那个时代过来的人,饥荒也曾使她绝望过,但她还有和父亲有些不一样。母亲总不相信她还能看到明天的太阳,但每天她醒来的时候都可以看到东方的太阳带着她的明天升起在天上,在绝望中看到希望这让人惊喜。因此母亲总是带着惊喜在活,而父亲和他的谨慎在陪伴着他的绝望。
思想是一把会伤人的刀,他控制着所有人的生活态度。在饥饿的年代渴望吃饱,在吃饱的时候渴望更好。
人永远也不知道自己需要的到底是什么,欲望就像一个无底洞一样,吞噬着所有的得不到,无论是死物还是人心。
这就是一场饥荒,永远都不消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