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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12155     * 贴子主题:​大沽河畔有座贞女碑

帅哥:爱莲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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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2020/5/29 10:23: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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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片来源于网络)

明清两代,即墨杨氏家族文人代出,着述颇丰。杨铭鼎与杨玠是其中两位。杨铭鼎是杨玠五服内的叔叔。

杨铭鼎,字恭先,号健斋,晚号机叟,庠生,即墨杨氏第十一世,诗文集有《浮橘斋集》《悬车草》《不悬草》《健斋随笔》等。在他的《健斋随笔》中,有一篇《题贞女台》,记载了一个悲凉的故事。

《题贞女台》有诗序,全文为:

台在小沽河西岸,去平度六十里。癸巳冬,道过台下谒庙。观碑云:女姓王氏,交南人。汉时奉王命檄其夫筑朱毛城,夫名秦友,来趋役,贞女从之。夫死城下,女剖心而殉。土人因筑庙祀之,俗称贫女台。盖“贫”“贞”二字相似,古碑剥落不全,遂讹传耳,实则贞女台也。又一碑云:二贞台。谓女死而其小姑亦从之死,岂小姑亦相从耶?未考。

朱毛城外水茫茫,朱毛城下野草黄。
  汉王城廓尽丘墟,行人只叹贞女良。
  贞女来自交南国,夫姓秦友女姓王。
  曰奉王命胶东役,万里从夫裹糇粮。
  夫筑城圮夫命倾,女剖心肝殉夫亡。
  贞女台前人坠泪,劲节烈烈炳日霜。
  何人呼作贫女台?贫女从贫亦何妨。
  应是残碑多剥落,贞字模糊认偏旁。
  传说纷纷无所据,我来吊古得其详。
  至今台上庙貌崇,松柏葱葱气扬扬。
  下临沽水流不歇,烈节如水日月长。
  人生自古谁不死,贞女一死万古香。
  乃知正气无所限,男女皆可扶纲常。
  请看台下口碑诵,谁说当年有康王。
 
我本以为秦友妻王氏的贞女台只是一座民间“野庙”,不会见于正史,翻阅明万历《即墨志》清乾隆和同治版的《即墨县志》,竟都有记载,且前后有一些差异。

明万历版《即墨志》:“王氏,从夫囗囗筑朱毛城,负畚锸曩粮以随。既而夫亡。王氏甚贫,乞棺以葬,剖心从之。时人裹之,为筑台,立祠其上,土沙皆赤,以为剖心之血痕云。《通志》:在县即墨城南,今属平度,祠、台俱存”。明万历《即墨志》的记载,王氏的丈夫失其姓名,只记为“囗囗”。

清乾隆版《即墨县志》:“周,王氏,秦友妻,友奉檄筑城,偕小姑裹粮以从。夫卒,既葬。剖心以殉,小姑亦自刺死嫂旁。时人哀之,筑台立祠焉,号贫女台,在即墨故城南沽河北岸。旌表”。将王氏殉夫的年代前移到了周代,略去了筑朱毛城,丈夫开始有了名字,叫“秦友”,添加了“小姑自刺死于嫂旁”,删去了“土沙皆赤,以为剖心之血痕云”,有了“旌表”二字。

清同治《即墨县志》:“汉,王氏,秦友妻,友奉檄筑城,偕小姑裹粮以从。夫卒,既葬,剖心以殉,小姑亦自刺死嫂旁。时人哀之,筑台立祠祀焉,号贫女台。其地沙土皆赤,在即墨沽河北岸。旌表。”加上了“沙土皆赤”却没有“剖心之血痕云”,将年代又从“周”前移到了“汉”。
  我有些诧异:不管是周代还是汉代,怎么可能将秦友这样一位奉檄筑城而死的徒役追认为“烈士”,将剖心殉夫的女性连同她的小姑给予降旨旌表呢?当看到即墨杨氏家族另一位文人杨玠的《即墨节妇考》后,我有些明白了。

杨玠(1677—1717),字承玉,号继斋,别号清溪,即墨杨氏第十二世。杨玠生有夙慧,《莱州府志》称“六岁作《泰山颂》,以神童名”,康熙己卯(1699)举人,庚辰(1700)年仅二十三岁中进士。康熙四十七年(1708)出任江西赣县令,革陋俗,抑豪强,喜携士类,后以增盐引事,为民请愿,触犯上差,挂冠而归。杨玠是杨氏家族中一位杰出的文人,享年四十一岁,英年早逝,文集《清溪文集》《清溪诗集》《即墨考》《即墨节妇考》等。即墨郭氏着名人物郭琇的墓志铭(全称《华野郭公暨元配淑人屈氏合葬墓志铭》)就是杨玠撰写的。

《即墨节妇考》分上下两卷,《贞节》为上卷,《烈节》为下卷。在康熙年间,夫死后无故自杀殉夫的妇女已经得不到旌表,表彰的只是节妇。秦友妻王氏、秦友妹秦氏列为《烈节》第一篇,传记是这样写的:“相传周时,筑城有秦友者为徒役,其妻王氏偕小姑荷畚锸裹粮从。友卒,王氏丐棺葬之,毕,遂剖心殉,小姑亦悲伤自刺而死嫂之旁。时人哀之,筑台立祠其上,沙土皆赤,号贫女台,在大姑河西岸。今平度古即墨地。即墨烈女祠肖像祀之。不知周何王之世,曰经旌表亦不知何代也。”

原来在杨玠所处的康熙年间,在今即墨城北的烈女祠已经供奉两位贞女的画像祭祀了,“肖像祀之”的烈女节妇,自然都是经过官方旌表的。但杨玠有疑问,“相传周”是不肯定的用语,他不知道在周代哪个王的时代的贞女,说经旌表也不知道是哪个朝代朝廷给予旌表的。

我猜测,贞女台就是一座民间的“野庙”,是民间修的,不会是官府,贞女碑也不是官府立的。明《即墨志》记载是原始的,并没有“旌表”。到了清代乾隆年间修志,这时候今即墨城北的烈女祠已经收祀了两位贞女,并且县志有可能受到了杨玠《即墨节妇考》的影响,将时间前移到了周代,增加了“小姑”,添加了“旌表”二字,将两位贞女给“招安”了。清同治年间修志,感觉周代“旌表”不靠谱,于是又将时间后移到了汉代。清代文字狱盛行,修志是一项文化活动,不敢掉以轻心,进行一些技术处理是理所当然的。
  杨玠的记述将大沽河写为“大姑河”并不是笔误,大沽河小沽河古称“姑水”“尤水”,因此也称“大姑河”“小姑河”。《左传﹒晏子》:“姑尤以西”为齐东界。《齐乘》云:“姑,即大沽河,尤,即小沽河。沽水起北海至南河,绝齐东界”。大姑河被称为胶东的母亲河,流经即墨与平度、莱阳等县边界,小沽河是其支流,在即墨平度界交汇。在我看来,秦友和两位贞烈女性并不一定有名有姓,只是民间的记忆叙说罢了。秦友为什么叫“秦”友?秦始皇的“秦”,秦友妻又姓“王”。在民间的记忆里,有一个秦始皇与孟姜女的故事,而这两位贞女的故事更为悲壮。

可以肯定的是,贞女台就在大沽河与小沽河交汇处的某个地方,当年杨铭鼎与杨玠叔侄俩可能一同考察过,一个作诗,一个写传。

沧海桑田,而今,贞女台的遗址还有没有?当地人有没有知道的?民间还在传诵这个故事吗?望知情者赐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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